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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文本一
荷花淀(節(jié)選)
孫犁
      這女人編著席。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,就編成了一大片。她像坐在一片潔白的雪地上,也像坐在一片潔白的云彩上。她有時望望淀里,淀里也是一片銀白世界。水面籠起一層薄薄透明的霧,風(fēng)吹過來,帶著新鮮的荷葉荷花香。
      但是大門還沒關(guān),丈夫還沒回來。
      很晚丈夫才回來了。他叫水生,小葦莊的游擊組長,黨的負(fù)責(zé)人。今天領(lǐng)著游擊組到區(qū)上開會去來。女人抬頭笑著問:
“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晚?”站起來要去端飯。水生坐在臺階上說:
“吃過飯了,你不要去拿。”
      女人就又坐在席子上。她望著丈夫的臉,她看出他的臉有些紅漲,說話也有些氣喘。她問:“他們幾個哩?”
      水生說:“還在區(qū)上。爹哩?”
“睡了。”
“小華哩?”
“和他爺爺去收了半天蝦簍,早就睡了。他們幾個為什么還不回來?”
      水生笑了一下。女人看出他笑的不像平常。“怎么了,你?”
      水生小聲說:“明天我就到大部隊上去了。”
      女人的手指震動了一下,像是叫葦眉子劃破了手,她把一個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。
      水生說:“今天縣委召集我們開會。假若敵人再在同口安上據(jù)點,那和端村就成了一條線,淀里的斗爭形勢就變了。會上決定成立一個地區(qū)隊。我第一個舉手報了名的?!?br />      女人低著頭說:“你總是很積極的。”
      水生說:“我是村里的游擊組長,是干部,自然要站在頭里,他們幾個也報了名。他們不敢回來,怕家里的人拖尾巴。公推我代表,回來和家里人們說一說。他們?nèi)X得你還開明一些。”
      女人沒有說話。過了一會,她才說:“你走,我不攔你。家里怎么辦?”
      水生指著父親的小房叫她小聲一些。說:“家里,自然有別人照顧??墒窃鄣那f子小,這一次參軍的就有七個。莊上青年人少了,也不能全靠別人,家里的事,你就多做些,爹老了,小華還不頂事。”
      女人鼻子里有些酸,但她并沒有哭。只說:“你明白家里的難處就好了。”
      水生想安慰她。因為要考慮準(zhǔn)備的事情還太多,他只說了兩句:“千斤的擔(dān)子你先擔(dān)吧,打走了鬼子,我回來謝你?!?br />      說罷,他就到別人家里去了,他說回來再和父親談。
      雞叫的時候,水生才回來。女人還是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等他,她說:“你有什么話囑咐囑咐我吧!”
“沒有什么話了,我走了,你要不斷進(jìn)步,識字,生產(chǎn)?!?br />“嗯?!?br />“什么事也不要落在別人后面!”
“嗯,還有什么?”
“不要叫敵人漢奸捉活的。捉住了要和他拼命?!边@才是最重要的一句。女人流著眼淚答應(yīng)了他。
      第二天,女人給他打點好一個小小的包裹,里面包了一身新單衣,一條新毛巾,一雙新鞋子。那幾家也是這些東西,交水生帶去。一家人送他出了門。父親一手拉著小華,對他說:“水生,你干的是光榮事情,我不攔你,你放心走吧。大人孩子我給你照顧,什么也不要惦記?!?br />      全莊的男女老少也送他出來,水生對大家笑一笑,上船走了。
      女人們到底有些藕斷絲連。過了兩天,四個青年婦女集在水生家里來,大家商量。
“聽說他們還在這里沒走。我不拖尾巴,可是忘下了一件衣裳?!?br />“我有句要緊的話得和他說說?!?br />“聽說鬼子要在同口安據(jù)點……”水生的女人說。
“哪里就碰得那么巧,我們快去快回來?!?br />“我本來不想去,可是俺婆婆非叫我再去看看他,有什么看頭啊!”
      于是這幾個女人偷偷坐在一只小船上,劃到對面馬莊去了。
      到了馬莊,她們不敢到街上去找,來到村頭一個親戚家里。親戚說:你們來的不巧,昨天晚上他們還在這里,半夜里走了,誰也不知開到哪里去。
      幾個女人羞紅著臉告辭出來,搖開靠在岸邊上的小船。
“唉呀!那邊過來一只船?!?br />“唉呀!日本鬼子,你看那衣裳!”
“快搖!”
      假如敵人追上了,就跳到水里去死吧!
      她們向荷花淀里搖,最后,努力地一搖,小船竄進(jìn)了荷花淀。幾只野鴨撲楞楞飛起,尖聲驚叫,掠著水面飛走了。就在她們的耳邊響起一排槍聲!
      整個荷花淀全震蕩起來。她們想,陷在敵人的埋伏里了,一準(zhǔn)要死了,一齊翻身跳到水里去。漸漸聽清楚槍聲只是向著外面,她們才又扒著船幫露出頭來。??!原來是他們!
      但是那些隱蔽在大荷葉下面的戰(zhàn)士們,正在聚精會神瞄著敵人射擊,半眼也沒有看她們。槍聲清脆,三五排槍過后,他們投出了手榴彈,沖出了荷花淀。
      手榴彈把敵人那只大船擊沉,一切都沉下去了。水面上只剩下一團(tuán)煙硝火藥氣味。戰(zhàn)士們就在那里大聲歡笑著,打撈戰(zhàn)利品。婦女們帶著渾身水,又坐到她們的小船上去了。
      戰(zhàn)士們的三只小船就奔著東南方向,箭一樣飛去了。不久就消失在中午水面上的煙波里。
      幾個青年婦女劃著她們的小船趕緊回家,一個個像落水雞似的。一路走著,因過于刺激和興奮,她們又說笑起來。
      坐在船頭臉朝后的一個噘著嘴說:“你看他們那個橫樣子,見了我們愛搭理不搭理的!”
“啊,好像我們給他們丟了什么人似的?!?br />      她們自己也笑了,今天的事情不算光彩,可是——
“我們沒槍,有槍就不往荷花淀里跑,在大淀里就和鬼子干起來!”
“我今天也算看見打仗了。打仗有什么出奇,只要你不著慌,誰還不會趴在那里放槍呀!”
“打沉了,我也會鳧水撈東西,我管保比他們水式好,再深點我也不怕!”
“水生嫂,回去我們也成立隊伍,不然以后還能出門嗎!”
“剛當(dāng)上兵……誰比誰落后多少呢!”
      這一年秋季,她們學(xué)會了射擊。冬天,打冰夾魚的時候,她們一個個登在流星一樣的冰船上,來回警戒。敵人圍剿那百畝大葦塘的時候,她們配合子弟兵作戰(zhàn),出入在那蘆葦?shù)暮@铩?br />(有刪改)      文本二
《孫犁文集》自序(節(jié)選)
      我的創(chuàng)作,從抗日戰(zhàn)爭開始,是我個人對這一偉大時代、神圣戰(zhàn)爭,所作的真實紀(jì)錄。
      我最喜愛我寫的抗日小說,因為它們是時代、個人的完美真實的結(jié)合,我的這一組作品,是對時代和故鄉(xiāng)人民的贊歌。我喜歡寫歡樂的東西。我以為女人比男人更樂觀,而人生的悲歡離合,總是與她們有關(guān),所以常常以崇拜的心情寫到她們。
      我認(rèn)為中國的新文學(xué),應(yīng)該一直沿著“五四”時期魯迅和他的同志們開辟和指明的現(xiàn)實主義的道路前進(jìn)。應(yīng)該大量介紹外國偉大的現(xiàn)實主義作家的作品,給文學(xué)青年做精神糧食。
      1981年8月5日寫訖
(1)下列對文本一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和藝術(shù)特色的分析鑒賞,不正確的一項是
A
A

A.本文章法得當(dāng),注重詳略安排。戰(zhàn)爭題材,對戰(zhàn)斗過程、清理戰(zhàn)場等場景作了非常詳細(xì)的敘寫。
B.本文主要以對話來推進(jìn)情節(jié),用個性化的語言塑造人物,文中婦女或質(zhì)樸憨厚,或穩(wěn)重謹(jǐn)慎。
C.本文有獨特的女性視角,透過女性的眼睛寫抗日戰(zhàn)爭,帶著特有的細(xì)膩溫情,隱去血腥殘酷又不失家國情懷。
D.《荷花淀》的地域特色鮮明,女人們善編席子,精通水性,埋伏也設(shè)在荷花淀中,處處都體現(xiàn)著水鄉(xiāng)本色。
(2)下列與文本有關(guān)的說法,不正確的一項是
C
C

A.孫犁的小說作品追求散文式的格調(diào),追求詩歌般的意境,形成了獨特的藝術(shù)風(fēng)格,被稱為“詩體小說”。
B.以孫犁為首的“荷花淀派”和以趙樹理為首的“山藥蛋派”是有著深遠(yuǎn)影響、各有地方特色的兩個流派。
C.文本一開頭用清風(fēng)、荷香等意象把讀者帶進(jìn)富有詩情畫意的境界,用比喻、擬人的手法寫出女子的閑適。
D.文本二中孫犁指出中國新文學(xué)的前路是魯迅先生等人開辟的現(xiàn)實主義道路,應(yīng)引進(jìn)相關(guān)作品來給文學(xué)青年做精神糧食。
(3)《荷花淀》善用多種手法展現(xiàn)人物情感世界,請結(jié)合文本簡要分析。

【答案】A;C
【解答】
【點評】
聲明:本試題解析著作權(quán)屬菁優(yōu)網(wǎng)所有,未經(jīng)書面同意,不得復(fù)制發(fā)布。
發(fā)布:2024/7/17 8:0:9組卷:6引用:2難度:0.6
相似題
  • 1.閱讀下面的文字,完成各題。
    九爺
    楊樺
          融城郊外楓林村,村前碧水環(huán)繞,村后山高林密。九爺?shù)募以诖逦材强酶叽蟮臈鳂湎?。九爺是個孤寡老頭。但九爺似乎并不孤獨。晚上,低矮的泥房里,孤燈殘燭。一碗紅薯飯,幾條煎魚仔,舀一碗自釀的酒,九爺瞇縫著眼,悠悠地喝著。一條瘦瘦的小黃狗蹲在一旁,瞪著圓溜溜的眼睛,伸出舌頭,流著口水。
          小黃狗是九爺?shù)陌?,酒是九爺?shù)拿?br />      村前良田千畝,卻無九爺一畝三分,他靠釀酒賣酒為生。肚子都填不飽的窮人,沒有誰舍得用稻米來釀酒。九爺就租兩畝山地,種上紅薯木薯,收成除交租和糊口外,就拿來釀酒。量雖然不多,但九爺有辦法,大山中有的是各色野果。夏天的楊梅,秋天的酸棗子、野柿子,冬天的野栗子都是釀酒的材料。他時常背著竹縷,帶著小黃狗,鉆到大山里采野果?;貋砗螅岩肮麚v碎,蒸熟,放涼后撒上秘制的酒餅,倒入清冽的山泉發(fā)酵幾日后,就能釀出醇香的酒。
          甲申年秋,日本鬼子進(jìn)犯融城,在城里燒殺搶掠。村人擔(dān)心鬼子侵?jǐn)_,紛紛拉牛趕豬,拖兒帶女,跑到山上躲了起來。
          但九爺不走。晚上,兩個侄兒上門勸說,他正喝得興起,瞪著發(fā)紅的眼睛說:“怕他個卵,來了請他們喝酒!”
          兩侄兒知道,他是舍不得滿屋的酒,只好搖著頭走了。
          九月初九的早上,九爺從門前的楓樹下扯了一把深綠色葉子,用石碓搗碎,再用塊粗布包起,加少許水?dāng)D出半碗濃綠的葉汁,放在了灶臺上。
          中午,九爺裝鍋釀酒。廚房里水氣彌漫,酒香四溢。從酒井槽流出的熱酒,滴滴答答地注入酒壇。這時,門外傳來一陣“唔哩哇啦”的說話聲,小黃狗警覺地抬起頭,“嗖”地一聲沖出門去,汪汪地狂吠著。
          蹲在灶前的九爺像沒事般,平靜地站起身,伸手在木制酒井上的天鍋里攪了攪水,喃喃地說:“又該換水了啰?!北隳米吆J瓜瓢,把熱水舀起,嘩嘩地潑到灶臺后通往屋外的水溝里。
          然,傳來“砰”的一聲槍響,小黃狗慘叫兩聲便無音息。像觸電般,九爺身子一抖,水瓢“啪”地掉到地上。愣了片刻,目光落在那碗葉汁上,便伸手端了過來,倒入了那壇酒里。剛用碗攪了兩下,木門就“哐啷”一聲被撞開了,三把晃眼的刺刀一下就伸到了九爺面前。
    “喲西!”看見酒,三個鬼子興奮得手舞足蹈。
          九爺不理他們,不慌不忙地拾起水瓢,從水缸里舀起冷水,嘩嘩地倒進(jìn)天鍋里。水添滿后,又舀起一碗酒,坐到地上,從灶中扒出幾個煨熟的紅薯,抓了個捧在手中,用嘴吹吹,剝?nèi)ソ蛊ぃЯ艘豢?,再“嗞”地喝了口酒,瞇縫著眼,一臉陶醉之色。
          三個鬼子呆呆站立,眼露貪婪之色,凸起的喉結(jié)像抽了筋般抖動著。忽然,一個鬼子沖上去,搶過九爺手中的碗,張開臭烘烘的嘴,“咕咚咕咚”,把半碗酒倒進(jìn)肚里,豎起拇指沖著九爺亂叫。另兩鬼子瞧見,也一人抓起個碗,搶著從酒壇里舀起了酒。
          九爺倚坐在灶臺邊,冷冷地看著。
          黃昏時分,三個鬼子躺在地上,口吐白沫,表情扭曲,肚子脹得像蛤蟆。這時,九爺艱難地站起身,撞撞跌跌地走出房門,彎腰吃力地抱起早已僵硬的小黃狗,然后靠著楓樹坐下,慢慢地閉上了雙眼。他懷中的小黃狗,此時更像個熟睡的孩子。
          秋風(fēng)乍起,金黃的楓葉像起舞的蝴蝶,悠悠落在九爺身上。不遠(yuǎn)處,長著幾簇葉子深綠的藤蔓植物,叫斷腸草,是一種劇毒植物。
    (摘編自《小小說月刊》,2018年第04期,有別改)(1)下列對文章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的理解,不正確的一項是
     

    A.“一碗紅薯飯,幾條煎魚仔,舀一碗自釀的酒,九爺瞇縫著眼,悠悠地喝著”寫出九爺對生活的知足。
    B.“像觸電般,九爺身子一抖,水瓢‘啪’地一聲掉到地上”一句說明九爺對小黃狗慘叫非常心痛。
    C.“怕他個卵,來了請他們喝酒”這句話可以看出九爺?shù)挠赂??!罢埶麄兒染啤币徽Z更是頗具意味。
    D.“九爺倚坐在灶臺邊,冷冷地看著”這句話通過動作描寫,表現(xiàn)九爺面對兇殘的侵略者時的冷靜與從容。
    (2)下列對文章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和藝術(shù)特色的分析鑒賞,不正確的一項是
     

    A,小說開頭及中間都交代了楓樹之下生長的斷腸草,使情節(jié)的發(fā)展處處有伏筆,從而使情節(jié)跌宕起伏,增添了小說的可讀性。
    B.小說開頭描寫了九爺生活的小山村靜謐的環(huán)境特點,為后文情節(jié)的發(fā)展做了鋪墊,與日寇進(jìn)犯使這里變得雞犬不寧形成對比。
    C.小說故事簡單明了,在敘述故事時不蔓不枝,即使只有不多的筆墨來寫日本鬼子,也通過動作細(xì)節(jié)和神態(tài)描寫,顯露出兇神惡煞的畫面。
    D.小說選取抗戰(zhàn)時期偏僻山村中的普通村民,在反抗日本帝國主義侵略的斗爭中可歌可泣的事跡,歌頌了中華民族不屈不撓的精神。
    (3)小說中的九爺是一個什么樣的人?請結(jié)合作品簡要分析。
    (4)小說中“小黃狗是九爺?shù)陌?,酒是九爺?shù)拿边@一句話如何理解?在文中有什么作用,請結(jié)合作品簡要分析。

    發(fā)布:2024/11/16 7:0:2組卷:3引用:1難度:0.6
  • 2.閱讀下面的文段,完成各題。
          ①話說當(dāng)日林沖正閑走間,忽然背后人叫?;仡^看時,卻認(rèn)得是酒生兒李小二。當(dāng)初在東京時,多得林沖看顧;后來不合偷了店主人家財,被捉住了,要送官司問罪,又得林沖主張陪話,救了他免送官司,又與他陪了些錢財,方得脫免;京中安不得身,又虧林沖赍發(fā)他盤纏,于路投奔人。不想今日卻在這里撞見。林沖道:“小二哥!你如何也在這里?”李小二便拜道:“自從得恩人救濟(jì),赍發(fā)小人,一地里投奔人不著,迤邐不想來到滄州,投托一個酒店主人,姓王,留小人在店中做過賣。因見小人勤謹(jǐn),安排的好菜蔬,調(diào)和的好汁水,來吃的人都喝彩,以此買賣順當(dāng),主人家有個女兒,就招了小人做女婿。如今丈人丈母都死了,只剩得小人夫妻兩個,權(quán)在營前開了個茶酒店。因討錢過來,遇見恩人。恩人不知為何事在這里?”林沖指著臉上道:“我因惡了高太尉,生事陷害,受了一場官司,刺配到這里。如今叫我管天王堂,未知久后如何。不想今日到此遇見?!崩钚《驼埩譀_到家里面坐定,叫妻子出來拜了恩人。兩口兒歡喜道:“我夫妻二人正沒個親眷,今日得恩人到來,便是從天降下?!绷譀_道:“我是罪囚,恐怕玷辱你夫妻兩個?!崩钚《溃骸罢l不知恩人大名,休恁地說。但有衣服,便拿來家里漿洗縫補(bǔ)?!碑?dāng)時管待林沖酒食,至晚送回天王堂。次日,又來相請。自此林沖得店小二家來往,不時間送湯送水來營里與林沖吃。林沖因見他兩口兒恭敬孝順,常把些銀兩與他做本錢。
          ②且把閑話休題,只說正話。光陰迅速,卻早冬來。林沖的綿衣裙襖都是李小二渾家整治縫補(bǔ)。忽一日,李小二正在門前安排菜蔬下飯,只見一個人閃將進(jìn)來,酒店里坐下;隨后又一人閃入來。看時,前面那個人是軍官打扮,后面這個走卒模樣,跟著也來坐下。李小二入來問道:“可要吃酒?”只見那個人將出一兩銀子與小二道:“且收放柜上,取三四瓶好酒來??偷綍r,果品酒饌只顧將來,不必要問?!崩钚《溃骸肮偃苏埳蹩??”那人道:“煩你與我去營里請管營、差撥兩個來說話。問時,你只說:‘有個官人請說話,商議些事務(wù),專等,專等?!崩钚《?yīng)承了,來到牢城里,先請了差撥;同到管營家里,請了管營,都到酒店里。只見那個官人和管營、差撥兩個講了禮。管營道:“素不相識,動問官人高姓大名?!蹦侨说溃骸坝袝诖?,少刻便知。且取酒來。”李小二連忙開了酒,一面鋪下菜蔬果品酒饌。那人叫討副勸盤來,把了盞,相讓坐了。小二獨自一個攛梭也似扶侍不暇。那跟來的人討了湯桶,自行燙酒。約計吃過十?dāng)?shù)杯,再討了按酒鋪放桌上。只見那人說道:“我自有伴當(dāng)燙酒。不叫,你休來。我等自要說話?!?br />      ③李小二應(yīng)了,自來門首叫老婆道:“大姐!這兩個人來得不尷尬?!崩掀诺溃骸霸趺吹牟粚擂??”小二道:“這兩個人,語言聲音是東京人,初時又不認(rèn)得管營,向后我將按酒入去,只聽得差撥口里吶出一句‘高太尉’三個字來。這人莫不與林教頭身上有些干礙?我自在門前理會,你且去閣子背后聽說甚么。”老婆道:“你去營中尋林教頭來,認(rèn)他一認(rèn)?!崩钚《溃骸澳悴皇〉?,林教頭是個性急的人,摸不著便要殺人放火。倘或叫得他來看了,正是前日說的甚么陸虞候,他肯便罷?做出事來,須連累了我和你。你只去聽一聽,再理會?!崩掀诺溃骸罢f的是?!北闳肴ヂ犃艘粋€時辰,出來說道:“他那三四個交頭接耳說話,正不聽得說甚么。只見那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去伴當(dāng)懷里取出一帕子物事遞與管營和差撥。帕子里面的莫不是金銀?只聽差撥口里說道:‘都在我身上,好歹要結(jié)果他性命。’……”正說之時,閣子里叫:“將湯來!”李小二急去里面換湯時,看見管營手里拿著一封書。小二換了湯,添些下飯。又吃了半個時辰,算還了酒錢。管營、差撥先去了。次后那兩個低著頭也去了。
          ④轉(zhuǎn)背沒多時,只見林沖走將入店里來,說道:“小二哥,連日好買賣。”李小二慌忙道:“恩人請坐。小人卻待正要尋恩人,有些要緊說話?!绷譀_問道:“甚么要緊的事?”李小二請林沖到里面坐下,說道:“卻才有個東京來的尷尬人,在我這里請管營、差撥吃了半日酒。差撥口里吶出‘高太尉’三個字來,小二心下疑惑。又著渾家聽了一個時辰,他卻交頭接耳,說話都不聽得。臨了,只見差撥口里應(yīng)道:‘都在我兩個身上,好歹要結(jié)果了他。’那兩個把一包金銀遞與管營、差撥,又吃一回酒,各自散了。不知甚么樣人。小人心疑,只怕恩人身上有些妨礙?!绷譀_道:“那人生得什么模樣?”李小二道:“五短身材,白凈面皮,沒甚髭須,約有三十余歲。那跟的也不長大,紫棠色面皮?!绷譀_聽了,大驚道:“這三十歲的正是陸虞候。那潑賤賊敢來這里害我!休要撞著我,只教他骨肉為泥!”李小二道:“只要提防他便了。豈不聞古人言:‘吃飯防噎,走路防跌’?”
          ⑤林沖大怒,離了李小二家,先去街上買把解腕尖刀,帶在身上,前街后巷,一地里去尋。李小二夫妻兩個捏著兩把汗。當(dāng)晚無事。次日天明起來,洗漱罷,帶了刀,又去滄州城里城外、小街夾巷團(tuán)團(tuán)尋了一日,牢城營里都沒動靜。林沖又來對李小二道:“今日又無事?!毙《溃骸岸魅?,只愿如此。只是自放仔細(xì)便了?!绷譀_自回天王堂,過了一夜。街上尋了三五日,不見消耗,林沖也自心下慢了。
    (節(jié)選自《林教頭風(fēng)雪山神廟》)(1)選文①是故事情節(jié)的序幕,第②③④⑤自然段是故事情節(jié)的開端,請為序幕和開端各擬寫一個小標(biāo)題。
    (2)第①自然段閑話在情節(jié)安排上有什么作用?
    (3)選文開端部分為什么細(xì)致描寫了陸虞候等人鬼鬼祟祟的言談舉止?

    發(fā)布:2024/11/16 12:30:2組卷:5引用:3難度:0.5
  • 3.閱讀下面的文字,完成下面小題。
    文本一
    千江有水千江月(節(jié)選)
    蕭麗紅
          晨光中,貞觀終于回到故鄉(xiāng)來。故鄉(xiāng)有愛她的人,她愛的人;人們?yōu)槭裁匆チ骼四兀慨愢l(xiāng)、外地所可能扎痛人心的創(chuàng)口,都必須在回得故里之后,才能醫(yī)治,才能平復(fù)。
          一輩子不必離鄉(xiāng)的人,是多么福分;他們才是可以言喻幸福的人——當(dāng)車停門前,貞觀抬頭來看,整個人忽地跌撞撞下了車。
          貞觀今晚是第五夜在柩前守靈;白燭、白幛、白衣衫,連貞觀的人亦是白顏色。
          地下鋪著草席,貞觀疊腳跪坐于上,抬頭即見著大舅眾人;銀山是長房長孫,按禮俗,大孫向來當(dāng)小兒子看待,銀山因此是重孝;貞觀有時傳物遞件,不免碰觸著他身上的重重麻衣,手的感覺立時傳進(jìn)心底,像是粗麻劃著心肌過去——自第三晚起,阿妗們即開始輪換著回房小歇一下再來,她母、姨、姨丈等人亦是;說來貞觀是外孫女兒,更可以不必守到天亮,然而這幾晚,她還是不歇不困,行孝子孝孫的重禮。
          貞觀三歲時,她母親生了弟弟;她從那歲斷奶起,住到外婆家。
          三歲的事,已經(jīng)不能清楚它了,可是此時想起來,她還能記憶:四五歲時,睡在外婆邊,天寒地凍的,外婆摸黑起來泡米麩、面茶,一口一匙喂她——
          上小學(xué)以后,貞觀才正式回家?。煌馄胖浪龔男鄢跃G豆湯,五月、六月、七月,長長一個夏天,伊都不時叫煮綠豆。小學(xué)時代,下課還得排隊回家,老人家就守在這邊大門口,看一隊隊的小人頭,等辨認(rèn)出她,就喊著名字,叫她進(jìn)去吃——
          親恩難報,難報親恩——想到這里,貞觀干澀的眼珠,到底還是滲出濕淚;原來——中國人為什么深信轉(zhuǎn)生、隔世;佛、道兩家所指的來生,他們是情可它有!若是沒有下輩子,則這世為人,欠的這許多的恩:生養(yǎng)、關(guān)顧以及知遇的恩,怎么還呢,怎么還?
          上次回來過年,也是在這個屋厝里,她幫老人和大妗做祭祖用的紅龜粿,模具千只一樣,都是壽龜?shù)膱D案,拿來放在染紅的米粿上,手隨勢一按壓,木模子就印出一只只的紅龜來;她將它們排在米籮上,一只一只的點著——三妗一旁拿著鉸剪,沿著粿的形狀,一邊剪貼葉,一邊抹生油,葉是高麗菜的葉;銀蟾則半蹲地上,以小石臼搗花生。
          小石杵一搗一舂,花生粒就迸跳來去,有些甚至噴出外面地上;銀蟾又要撿,又要搗,左手不時還得圍拱住半個石臼面,免得跳出來太多……如此沒多久,倒捶著自己的手了!
          貞觀去替她,二人換過工作;她手才接小石杵,只搗那么幾下,忽覺自己的心也是放在石臼里,逐次和花生一樣碎去。
          那一年,真的是她最難過的一年;大信隔著她,全無消息——
          初五那天要上臺北。母親和她一起過這邊來說;銀蟾還延在三妗房里,母女二人,不知還講的什么;她母親與三舅說事情,貞觀自己就彎進(jìn)阿嬤房間。
          一入內(nèi),老人家見是她,傾身坐起,又拉她的人半掩著蓋被:“外面那樣冷,你穿這么少?”
    “才脫大衣的,阿嬤我不冷!”
          沒想到那一幕是今生見老人的最后一面了;祖孫各執(zhí)著棉被一角對坐著,被內(nèi)有手爐仔,貞觀那一窩,忽的就不想出外界去。
    “什么時候再回來呢?
    “不一定呢,有放假就返來——”
    “對啊,是啊,回來好給阿嬤看看,唉,一趟路遠(yuǎn)得抵天——”
    “——”
    “明天此時,你就在臺北了;唉,人像鳥,飛來飛去!”
    “——”
    “阿貞觀,你離這樣遠(yuǎn),又不能常在身邊,你記著這句話——”
    “阿嬤,我會記得,——”
    “阿貞觀,才不足憑,貌不止?。恢乒寿t,好女有德——”
          那次晤對,是今生做祖母、孫子的最后一次,剖心深囑的言語,也就成了絕響。
          才不足憑,貌不止??;知善故賢,好女有德。
          貞觀此時重想起,那淚水更是不能禁;這一哭,哭的是負(fù)咎與知心;大信這樣待她是應(yīng)該的,自己有何德、何行,得到他這樣一個愔愔良人,秩秩君子。
          她在他心緒最壞時,與他拌嘴、絕裂,是她愧對舊人,有負(fù)斯教;天下之道,貞觀也——父親給她取這樣一個名字,而她從小到大,這一家一族,上上下下,所以身相教,以言相契的,就是要她成長為有德女子;枉她自小受教——她不僅愧對父母,愧對這家,更是愧對名教,愧對斯人——
          淚就讓它直漓漓;淚變成血水,阿嬤和父親,才會知得她的大悔悟——
          葬禮一過,她大姨、大舅都先后離去;貞觀覺得,以自己的心態(tài),是無法再到臺北過日子!
          她要像小學(xué)校旁那些老農(nóng)夫一樣,今生今世再不跨離故鄉(xiāng)一步。
    【注】①阿?。旱胤椒窖裕妇藡?。②“貞觀”兩字取自《易經(jīng)?系辭下》“天地之道,貞觀者也”。這兩字意即天地萬物的發(fā)展有其規(guī)律,便是“正”。
    文本二
    血緣和地緣(節(jié)選)
    費孝通
          血緣是穩(wěn)定的力量。在穩(wěn)定的社會中,地緣不過是血緣的投影,不分離的。“生于斯,死于斯”把人和地的因緣固定了。生,也就是血,決定了他的地。世代間人口的繁殖,像一個根上長出的樹苗,在地域上靠近在一伙。地域上的靠近可以說是血緣上親疏的一種反映,區(qū)位是社會化了的空間。我們在方向上分出尊卑:左尊于右,南尊于北,這是血緣的坐標(biāo)??臻g本身是混然的,但是我們卻用了血緣的坐標(biāo)把空間劃分了方向和位置。當(dāng)我們用“地位”兩字來描寫一個人在社會中所占的據(jù)點時,這個原是指“空間”的名詞卻有了社會價值的意義。這也告訴我們“地”的關(guān)聯(lián)派生于社會關(guān)系。
          在人口不流動的社會中,自足自給的鄉(xiāng)土社會的人口是不需要流動的,家族這社群包含著地域的涵義。村落這個概念可以說是多余的,兒謠里“搖搖搖,搖到外婆家”,在我們自己的經(jīng)驗中,“外婆家”充滿著地域的意義。血緣和地緣的合一是社區(qū)的原始狀態(tài)。
    (1)下列對文本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和藝術(shù)特色的分析鑒賞,不正確的一項是
     

    A.貞觀和銀蟾一起做紅龜粿和搗花生的細(xì)節(jié),既表現(xiàn)了故鄉(xiāng)的傳統(tǒng)習(xí)俗,又將尋常生活情景刻畫得真實而溫馨。
    B.貞觀回想最后一次與外婆的晤對場景,領(lǐng)悟到外婆的牽掛與諄諄教誨,對自己和大信之間的糾葛有了新的認(rèn)知。
    C.小說通過為外婆守喪和過年時齊聚外婆家的描寫,滲透了凝心聚力的家族觀念,蘊含著動人的親情和家族倫理。
    D.文本一以細(xì)膩的筆觸傳達(dá)出厚重的中國文化心理,文本二則冷靜地揭示出當(dāng)代社會中血緣和地緣一體化的特點。
    (2)外婆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老人,她具有怎樣的特點?請結(jié)合文本一簡要分析。
    (3)貞觀希望“今生今世再不跨離故鄉(xiāng)一步”,每逢佳節(jié)或特殊的日子,中國人即使千里迢迢也要回歸故里,這是為什么呢?請結(jié)合兩個文本探究其中的緣由。

    發(fā)布:2024/11/16 6:30:1組卷:10引用:4難度:0.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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