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．海子爺與老雪狼
郭雪波
①漠北?？嗪?，有一大澤，老百姓管它叫天海子。天海子西畔一隅，扎著一座地窖子，里邊住著海子爺。
②可以這么說，天海子周邊百里就剩海子爺這么一位兩條腿的活物了。當(dāng)初大遷徙，兒孫們跪著求他，一塊兒走了吧。海子爺晃腦袋說，不。兒子說，這兒已沒法活人了。海子爺說，我有法活，開春兒我就往海子邊兒撒草籽兒插樹條子。兒子沒轍，留足過冬食物抹著淚一步三回頭地走了。可沒有熬到過年，一場沙塵暴就把他的房子卷翻了，老漢便挨著天海子挖了一個地窖子穴居起來，就如一只老狼苦守著這片被棄的土地。
③天海子邊崖下有一洞穴，洞口上遮著沙蓬子。海子爺每天經(jīng)過那都要吹吹口哨。那叢沙蓬子下便有了動靜，若有若無的兩點綠光十分微弱地在那里閃動。海子爺?shù)淖旖浅尸F(xiàn)出微笑，心說：老伙計，還活著，活著就好。
④如往常一般，海子爺?shù)教旌Ｗ颖?，就往冰窟的深水放魚鉤魚線。等著魚兒咬鉤。今天的頭條魚，半個時辰之后才上鉤。海子爺從鉤上取下那條魚往身側(cè)土筐里扔，習(xí)慣地回頭望了望，想到不遠(yuǎn)處蹲著的老雪狼，兀自笑了。每當(dāng)扔頭條魚時，他都會這樣。
⑤那是三年前的事。當(dāng)他把頭條魚扔進(jìn)身側(cè)土筐里，轉(zhuǎn)瞬，魚就被一只老狼叼走了。那老狼一瘸一瘸的，跑起路來歪歪扭扭，海子爺很快就追上了。他驚詫了：這老雪狼竟是他多年前的“冤家對頭”——當(dāng)年被人們圍剿后逃脫的那只母狼。海子爺還清晰地記得，它和一只公狼被大伙圍剿到天海子邊，公狼為保護(hù)它而掉進(jìn)天海子的那一剎那，它慘烈的嚎叫。想到這，海子爺盯視片刻，揮揮手說，你走吧！老雪狼低垂的雪色長尾沖海子爺搖了搖，咬著魚蹣跚而去。海子爺一直目送著它回到天海子邊沙崖下的那個洞穴，他終于相信了母狼一直守著天海子的傳說。
⑥想到這些，海子爺便心生感嘆。在冰天雪地的海子邊，也只有他偏不肯逃離這片故土，還守在這里了。這些年，他們仿佛就成了一對彼此熟悉的伴兒守在這片荒漠。
⑦海子爺每天釣完魚，路過老雪狼的巖洞，總要從筐里揀出一條魚，扔過去。老雪狼待他走遠(yuǎn)，便從那叢沙蓬子后走出來，找到那條魚，沖著海子爺?shù)谋秤皢鑶韬績陕?，便轉(zhuǎn)回穴內(nèi)。今天也不例外。
⑧當(dāng)日夜里，北風(fēng)刮得緊。天海子邊傳來老雪狼的哀嚎。一早醒來，想到老雪狼昨夜的哀嚎，他放心不下要去看看。到了洞口，海子爺依舊吹起口哨，似有似無的綠點過了好久才出現(xiàn)，他松下心來。
⑨他下到天海子的冰面，鑿了兩個冰窟把魚線放下去?？傻攘税胩祠~就是不咬鉤，海子爺凍得坐不住了，準(zhǔn)備收線回家。突然，魚線哧溜溜往水里竄，海子爺大喊一聲“好大的魚！”他拼命拽住線不松手。大魚拼命地往水下逃竄。他猛地一個趔趄，便被那根魚線倒拽進(jìn)了冰窟里。海子爺從水下掙扎著冒出頭，攀住冰窟邊沿，攀爬，滑落，他的四肢開始變得僵直、麻木，海子爺有些無望了。突然，他的衣袖被什么緊緊地拽住了，抬頭一看，竟是那只老雪狼。
此時，老雪狼一雙昏花模糊的老眼冒出很強的綠光，低著頭，弓著腰身，撅著屁股，拼命拽拉漸漸下沉的海子爺。 ⑩“謝謝你，老伙計！”海子爺凍紫的嘴巴張了張。
?唿兒——唿兒。老雪狼的喉嚨里滾動有聲，顯然催促著海子爺趕緊使勁爬?？伤槟镜乃闹呀?jīng)不太聽使喚。老雪狼惱怒起來。嗚嗚低吼著，咆哮著，又拉又拽。
老雪狼不走，也不松口，只一個姿勢，低著頭，弓著腰身，撅著屁股，拼命拽拉漸漸下沉的海子爺。慢慢地，它的身體變得僵硬，它的尖嘴自咬上海子爺?shù)男渥泳蜎]有松開過，姿勢也沒有改變過。漸漸地，它的身軀連著海子爺一起被凍硬凍僵，紋絲不動了。
?海子爺和老雪狼就成為一對連體的活標(biāo)本，仿佛是一對冰雕矗立在天海子空曠的冰面上，成為天海子的一部分，守護(hù)著這片天和地。
（1）小說中的“海子爺”是怎樣一個人？請結(jié)合全文簡要分析。
（2）第⑤段插敘海子爺和老雪狼之間的哪些往事？有什么作用？
（3）文章畫線處兩次描寫老雪狼救海子爺這一細(xì)節(jié)，請結(jié)合全文簡要分析其表達(dá)效果。
（4）有人認(rèn)為小說的主題是對故土的眷戀和堅守，也有人認(rèn)為是人與自然和諧的追求。你認(rèn)同哪一個觀點？請結(jié)合這篇小說就此談?wù)勀愕目捶ā?/div>
五、作文（共60分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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