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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碣[注1]
茅盾
       玉臂匠金大堅還沒刻完半個字,忽地又是撲嗤一聲的笑起來,抬頭望他的秘密工作中的伙伴。
“金二哥,又笑,怎的?”
      靠在太師椅上慢慢地摸胡子的圣手書生蕭讓輕聲說。胡子,原來只有稀落落的幾根,又很短,然而只要左手空閑著,蕭讓就總得去摸。
“蕭大哥,你真是活像智多星吳用了!再過幾天,我就管你叫智多星罷!”
      玉臂匠金大堅簡直的放下了刻字刀,雙手按在石碣上呵呵大笑起來。
      蕭讓得意地搖著頭,隨即把臉色放得更莊嚴:
“我說,金二哥,怨不得,吳軍師,那樣叮囑我來。你只是心直口快!”
      玉臂匠呆了一下,他收起了笑容,拿過刻字刀,低著頭便又干他的一點一畫的工作。
“慢著,金二哥,剛才,你又笑,到底為的甚么?”
“想到你和我躲在這里干這個,就要笑?!?br />“你真是!”蕭讓頓一頓?!昂牵鸲?,不應該笑。我們這,是非同小可的大事,是水泊里的機密呀:全伙兒,一百單八位弟兄,就只有,你,我,吳軍師,參預這機密?!?br />      從工作中再抬起頭來的金大堅本已有一句話沖到口邊:正因為恁地,更加逗的人要笑呵!可是望見蕭讓的那樣莊重的臉色,便不好說出來,只撮起嘴唇做了一個怪相,算是百分之幾的抗議。
      這也瞞不過精明的蕭讓。料到這玉臂匠還有幾分不了解吳軍師的“策略”的奧妙,他蕭讓便覺得很有再切實叮囑一番的必要。
      然而要把吳用的“策略”解釋明白也頗困難,他偷眼看他的伙伴,刀尖落在石頭上發(fā)出“滋拉,滋拉”的聲音,仿佛是金大堅的暗笑;然而金大堅當真并沒笑,他在那里認真地工作。
      這使得蕭讓心里略略安定一點。畢竟這位老朋友還可靠。摸著稀落落的幾根短胡子,蕭讓再把軍師吳用囑咐過的話語想了一遍,然后輕聲兒慢慢兒說:
“金二哥,你看,玉麒麟比宋大哥如何?”
“都是江湖上聞名的好漢呵!”
      玉臂匠頭也不抬的回答了。
“哦——金二哥;好歹,總有個,高下罷?”
      只有急促的刀尖落在石面上的剝落剝落的聲音代替了回答。
“眾多兄弟,都說,玉麒麟,仗義疏財,一身好武藝,心地又直爽;宋大哥兀自佩服。金二哥,看來遮莫是玉麒麟強些罷?!?br />      金大堅深覺得詫異,自己不是屢次承蒙他告誡莫要臧否水泊內(nèi)的大頭領(lǐng)么?今兒他自己亦犯了規(guī)么?和他的刻字技術(shù)同樣地古樸的金大堅的心,忍不住暗笑;老沒有機會發(fā)泄的幾句話便脫口沖出來了:
“人總是成群打伙的。和盧員外親近的一伙兒自然說盧員外好哪?!?br />“不,不,不!金二哥,是和盧員外出身相仿佛的人,才都說盧員外好?!?br />      玉臂匠不很了解似的定睛瞅著蕭讓。
“金二哥,你總知道,我們一百單八人,不是一樣的出身呀。如像白勝兄弟,他原是破落戶潑皮;阮氏三兄弟,石碣村的漁民;孫二娘開黑店,公孫軍師是游方道士,李俊、張橫,做水面上的勾當:這算是一伙兒。五虎將的關(guān)勝、呼延綽,他們,原是朝廷命官,派來打梁山的;便是盧員外自己,先前何嘗不是跟我們作對的?所以這是又一伙了。金二哥,現(xiàn)在,你該明白吳軍師的妙計了罷?”
      有這石碣,兩伙人便會合成一伙兒么?這樣的意思也曾在金大堅心中一動。但是不失自知之明的他素來知道自己的嘴巴不濟事,所以還是不出聲,只睒著眼睛,用半個臉笑。
      突然蕭讓站起來,踅到房門口,在門縫里張望了一會兒,然后又回到金大堅身邊,滿臉莊重氣象,湊著金大堅的耳朵急促地輕輕地說:
“二哥,俺水泊里這兩伙人,心思也不一樣。二哥,依你說,該是誰來做山寨之主?”
“哦!原來卻是恁地!何不依了黑旋風的說法,爽爽快快排定了座位,卻又來這套把戲,這石碣,害得俺像是做了私事,當著眾兄弟面前,心里怪難受!”
      玉臂匠再也忍不住了,當?shù)囊幌拢芽套值稊S在石碣上,大聲叫將起來。這一爆發(fā),真是圣手書生蕭讓所不料的。他往后退了一步,學著軍師吳用的神氣,只管摸胡子。
“二哥,話雖如此說;事情,卻不能如此辦。也須叫人人心服呀??偟迷僬页鲂煲狻瘉?。這便是吳軍師的神算妙計!”
“天意!天意渺茫,就叫我們來替‘天’行意?”
      蕭讓沉吟著踱方步。他時時把眼光往金大堅身上溜,沒有什么異樣。滋拉滋拉地又在那里刻字,一條好臂膊上的肌肉突起來像是些榾柮兒。
      總算放下一半心,蕭讓再回到太師椅上時,猛聽得金大堅又擲過來一個怪問題:
“旁的不管,只是,蕭大哥,我們算是哪一伙?”
      蕭讓愕然了。軍師吳用從來不曾和他談到這個。倉卒間他搬不出吳用的話語來應付。很想說是屬于宋大哥那一伙,可是又覺得礙口。
      看見蕭讓也有對答不來的時候,金大堅卻呵呵笑了。這笑像是一瓢冷水,澆得圣手書生毛發(fā)直豎。
“我們,——我,既不是趙官兒的什么將軍,教練,教頭,也不曾偷雞摸狗,開黑店,大江心里請客官吃板刀面。我們是靠手藝過活的。我刻東岳廟的神碑,也刻這替天行道的石碣。就是這們一回事。提起什么天呀道呀地呀,倒是怪羞人呢!”
      仿佛抖落了一口袋子的金錢似的,金大堅自己也不很相信竟會這樣地滔滔發(fā)議論。他的拿著刻字刀的右手突在空中劃一個圓圈,又興奮地加了幾句:
“看來我們水泊里最厲害的家伙還是各人的私情——你稱之為各人的出身;我們替‘天’行的就是這個‘道’呢!”
      蕭讓楞著眼睛,只能摸胡子。直到金大堅的刀尖和石頭相觸的聲音再鼓動他的耳膜時,他這才醒過來似的率然問:
“是機密呢!金二哥?”
“我當作從前給人家私刻關(guān)防[注2]一樣,決不走漏半個字!”(有刪改)
[注1]本文是茅盾對《水滸傳》的再創(chuàng)作,1930年發(fā)表在《小說月報》上。《水滸傳》在七十一回“忠義堂石碣受天文,梁山泊英雄排座次”中描述,梁山泊英雄聚義后舉辦醮事,突然天門中開降下石碣,石碣上有“替天行道”字樣及一百零八位好漢的座次。[注2]關(guān)防:舊時政府機關(guān)或軍隊用的印信。
(1)下列對小說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的理解,正確的一項是
B
B

A.“撮起嘴唇做了一個怪相”,表現(xiàn)了金大堅對刻石碣這件事的抵觸心態(tài),他在內(nèi)心深處不認同蕭讓所說的策略。
B.蕭讓對金大堅的說辭,歸根結(jié)底來自吳用,吳用雖然沒有出現(xiàn)在現(xiàn)場,卻在實際上主導著刻石碣這一件大事。
C.蕭讓解釋吳用的策略時,從說話“慢慢兒”到“急促地”,后來“沉吟著踱方步”,顯現(xiàn)出蕭讓內(nèi)心的矛盾糾結(jié)。
D.金大堅認為人總是習慣認同與自己出身相同的人,因而對刻石碣就能使兩伙人“合成一伙兒”的做法深感懷疑。
(2)下列對小說藝術(shù)特色的分析鑒賞,不正確的一項是
C
C

A.小說截取玉臂匠金大堅和圣手書生蕭讓秘刻石碣這一場景,構(gòu)成一個較為完整的故事。
B.反復出現(xiàn)“刀尖落在石面上的聲音”,刻畫出金大堅對問題有所認識且明哲保身的形象。
C.小說以蕭讓的視角進行敘述,通過蕭讓的所見所思所感完成對“石碣”作用和意義的揭示。
D.小說敘事簡潔,情節(jié)貌似簡單,但在人物交談中呈現(xiàn)了復雜錯綜的內(nèi)容,引發(fā)讀者思考。
(3)金大堅的“笑”貫穿整個談話過程,但“笑”這個表情所蘊含的感情卻隨著談話不斷發(fā)生變化,請結(jié)合文中相關(guān)部分簡要分析。
(4)對于歷史小說創(chuàng)作,茅盾認為“應當是那個特定時代的歷史條件下所可能產(chǎn)生的人和事”“應當符合于這個歷史人物的性格發(fā)展的邏輯”,但同時又應“不為古事所拘,馳騁其想像吹進些現(xiàn)代的氣息”。請結(jié)合文本對茅盾這一創(chuàng)作理念闡述自己的理解。
【答案】B;C
【解答】
【點評】
聲明:本試題解析著作權(quán)屬菁優(yōu)網(wǎng)所有,未經(jīng)書面同意,不得復制發(fā)布。
發(fā)布:2024/7/11 8:0:9組卷:35引用:10難度:0.5
相似題
  • 1.閱讀下面的文字,完成下面小題。
    信仰
    鄧石嶺
           下午兩點半,下著細雨,天陰得有點發(fā)冷。我剛打開辦公室的門,他也跟進來了。我沏了一杯茶,坐定,自顧喝茶,沒理他。他沒有像以往毫不客氣地在沙發(fā)上坐下來,而是局促地站在屋子中間,抖瑟著。我沒叫他坐,他也不坐。
          他姓蔡,70多歲了,是上訪專業(yè)戶,我們都叫他蔡老頭。辦公室的人陸陸續(xù)續(xù)地來上班了,看見他,都樂了,都說,蔡老頭,又從北京回來了呀?見到某某了嗎?某某指的是中央的一個大人物。他說,回來了。又給每個人都敬上煙。抽的是大中華。老頭今天有喜事了?我不問,其他人也不問,都去忙自己的事,把老頭一個人撂在屋中間。他有話自然會說。他果然就說了,他說,解決了,我的問題解決了。我們都將頭抬了起來,你看著我,我看著你,又都一齊看著蔡老頭。
          老頭高興了,自個兒搬了個凳子,坐了下來,猛吸了一口煙,說,解決了,我的問題解決了。
          我說,這么說,他們認定你是1940年入黨的了?
          老頭說,不,他們說我是1949年入黨的。
          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,幾個人差點笑出了眼淚。只有老頭不笑,像看著怪物一樣看著我們。我們也像看著怪物一樣看著他。
          蔡老頭真是個怪物。就為到底是哪一年入黨的問題,十幾年來,他一直在上訪。本來,不管是1940年還是1949年入黨的,他都享受離休待遇??墒撬虉?zhí)得很,死認定自己是1940年入的黨,十幾年里,他跑廣州跑北京,工資都倒貼進去了。這一次,他去北京,是去找一個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戰(zhàn)友。蔡老頭說,是真金,就不怕烈火燒。
          我對他說,這么說,蔡老頭,這一次你沒有找到你那位戰(zhàn)友?
          不,找到了。老頭說,他也說我是1940年入的黨,我確實是1940年入的黨。就是那一年,日本鬼子的炸彈炸傷了我的左腿。老頭說著就卷起他的褲腿,把那碗口大的疤指給我們看。
          老頭的固執(zhí)勁又來了。屋子里的幾個人又都笑了起來。按慣例,老頭接下來會呈上他那一疊厚厚的材料。那一疊材料里有上至中央下至村委會的公章,老頭每到一個地方申訴,就一定叫人家蓋上公章,明明那公章一點也不管用,可老頭信它。那一疊材料里,就有我親自給他蓋上的十九個公章。我拿出公章來,準備給他蓋上第二十個公章。
          可這次老頭沒帶材料來,見我們都笑,老頭張開的嘴又閉上了。我說,蔡老頭呀,你這次來,到底想干什么呀?老頭搓搓手,說,嘿,我要干什么呀?突然又說,你們都是黨員吧?辦公室里幾個年輕小伙子打趣道,蔡老頭,黨員又有什么用呀?你還是先弄清自己是哪一年入黨的吧。老頭激動起來了,滿臉通紅,牙齒咯咯地響。他大聲說,我告訴你,小子,我是1940年入黨的,我是老黨員了。入黨沒用,干啥有用?你說說,你說說。泡歌廳、搞腐敗,這些就有用了嗎?你們這些人,還是共產(chǎn)黨員嗎?
          老頭幾乎要跳起來了。他說,我這次去北京,我那位戰(zhàn)友死了,他死了,我突然想開了,他干了一輩子革命,死了還將遺體捐獻給國家,我還在哪一年入黨的問題上爭什么,我還算個共產(chǎn)黨員嗎?老頭突然“啪”地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。
          清脆的一巴掌,像打在辦公室每個人的臉上。大家都不說話,老頭臉色發(fā)紫,我脫下一件衣服,披在他身上。
          我的心里,流著長長的淚。
    (1)下列對小說有關(guān)內(nèi)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當?shù)囊豁検?
     

    A.小說善于運用環(huán)境描寫,作品開篇的“下著細雨,天陰得有點發(fā)冷”就營造了一種沉重、壓抑的氛圍,為后面蔡老頭最終也沒能證明自己1940年入黨的悲劇奠定了傷感的基調(diào)。
    B.這篇小說故事情節(jié)簡單有趣,就是把一個場景生動地描繪出來,語言平實且生活化,通過語言表現(xiàn)人物的性格特征和心理變化,富有感染力,敘述也條理清晰,特色鮮明。
    C.小說采用了多種手法來塑造主人公形象。通過對蔡老頭的動作、語言和神態(tài)描寫,以及其他形象的側(cè)面烘托,準確傳神地體現(xiàn)了蔡老頭的心理活動和感情變化,從而使該形象更具感染力。
    D.“我”是蔡老頭故事的見證者,也是蔡老頭的同情者和支持者,所以“我”曾親自在他的申訴材料上蓋上十九個公章,并準備給他蓋第二十個公章。
    (2)小說中的蔡老頭是一個怎樣的人?請結(jié)合作品簡要概括分析。
    (3)小說以“信仰”為題,用意何在?
    發(fā)布:2024/9/22 2:0:8組卷:1引用:2難度:0.5
  • 2.閱讀下面的文字,完成下面小題。
    滾燙的土地
    閻秀麗
           秋陽很毒,像針,扎在爹的脊背上。
          娘抬頭看了看天,說:“歇一會兒吧,這日頭忒毒,曬得人脫層皮。”
          爹沒有言語,只是把鎬頭掄得更高了些,然后再使勁兒地落下。堅硬的山土在他的鎬頭下只是蹦出了一個亮晃晃的鎬印,幾塊細碎的土坷垃蹦在他裸著的胸膛和臉上,和臉上的汗珠混合在一起,變成渾濁的小溪淌下來。娘便生了氣,叨咕著說:“非得刨那點兒地,不知道能種幾粒糧食!”
          爹回了頭,擦了把汗,眼睛一橫,說:“你懂啥,這片小山包荒著也是荒著,我刨出來就能有用,要不種地,要不栽幾棵樹,咋了!”
          娘說:“咱家的糧食也不是不夠吃,你費那大勁兒刨這點兒地有啥用!樂意干你干!”
          我在旁邊看了看爹,娘能扔鎬頭耍脾氣,我可不敢。爹那火爆脾氣,不敢拿我娘撒氣,要是有個不小心,那火準定得燒到我身上。
          爹頭也沒抬,只是把手里的鎬頭更加用力地刨下去。
          我心里是極不滿意爹到處“開荒”的行為,但是我不敢反抗。
          爹的工作在縣上,機關(guān)里一個科室的科長,是村里人人羨慕的“公家人”。
          周六回家,爹換上一身舊衣裳,扛了鎬頭就往山里走,娘阻攔不住。村里人也說,不值當,吃公家飯的,還差那點兒地?正兒八經(jīng)的莊稼人都沒人弄。
          為這,爹和娘吵了一架。
          娘沒有去地里,爹也沒有喊我,一個人扛著鎬頭下了地。
          娘并沒有想象的清閑,反而在家里走來走去,把地掃了一遍又一遍,屋里的那幾件簡陋的家具,也被娘擦得泛了光,映著娘有些魂不守舍的神情,并且時不時地扒著后門,一遍又一遍地望著爹去干活的山溝溝。
          我心想,再怎么望,也看不到那個小山包,何況是一個人。
          到了中午,爹還是沒有回來,娘讓我去地里看看,喊爹回來吃飯。我有些不情愿,又不敢違拗娘的意思,只能慢騰騰地向著那山溝走去。
          太陽火辣辣地懸在正空,不知名的蟲兒有氣無力地嘶鳴著,連風都是熱的。我心里暗暗氣著,這么熱的天,不好好在家待著,拐帶得我也跟著遭罪,刨了那點兒山邊子,還能富了?
          氣歸氣,還得去,這么熱的天,爹要是中暑了,那可就糟了。
          我到了山溝處,遠遠地就看見爹掄著鎬頭,高高地舉起,重重地落下。鎬頭落下的時候,他的身體彎成了一把蒼勁的弓,站起身掄鎬頭的時候,身體微微向后仰著,和手里的鎬頭成了一個別樣的剪影,像一棵山崖上虬枝百結(jié)的老松。陽光從他的背上灑下來,在爹重復的動作里,紛紛地跳躍不停。
          我心頭一熱,趕緊走到爹的跟前,喊了一聲,把手里的一瓶水遞給他。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,“咕嘟咕嘟”一口氣就把一瓶水喝了個干干凈凈,嘟囔出一句話:“這天,真要命,咦?你咋來了?”
          “娘讓你回去吃飯?!?br />      “不急,我先把這塊兒刨完了再回?!?br />      我靠在一棵樹的樹蔭下,懶洋洋地看著兩只螞蟻爬來爬去。爹抹了一把嘴,又拿起了那把鎬頭。
          “別刨了,就那點兒山邊子地,種啥也長不出好莊稼來?!狈叛虻膹埨贤岜е桓拮樱瑥纳降牧硪贿呞s著羊群過來,蹲在離我爹不遠的一塊石頭上說。
          “你是白當了一輩子的莊稼人。地是通人性的,你懶了,地也懶了,你勤了,地就勤,它不虧待你,你得信得著這兒,”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說,“心里裝著啥,地上就長啥?!?br />      張老歪點點頭又搖搖頭說:“話雖在理,不過你看,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,家里的那幾塊地都撂荒了,你還開荒!你信不信,等將來你不在了,刨出來的地還得撂荒,圖個啥!”
          “人哪,是地養(yǎng)著呢,就是死了,也得埋在地里,還能給你懸到半空去?人不在了,地還在,人活在地里呢。他們還能在外漂一輩子?早晚得回來,這里是根兒!”
          張老歪沒有說話,看著天空上的幾朵白云,嘴里嚼著一根草葉子,半晌說了句:“這人養(yǎng)地不假,還沒聽說地養(yǎng)人的。”
          “話可不能這么說!”爹站直身子,手里拄著鎬頭說,“一百年這樣,一千年也這樣,哪塊土地上都有人。咱們不在了,埋在這里,有魂在這兒呢,種上一棵樹,樹吸收著咱們的營養(yǎng),越長越大,開花結(jié)果,誰說咱們就沒了?那是以另外一種方式活著,這不就是地養(yǎng)人嗎?”
          “兒子說要接我去城里享福,恐怕我老了那天也回不來嘍。”張老歪的神色似乎有些黯然地說,狠狠地甩了一下鞭子,把羊驚得回頭沖著他“咩咩”地叫了幾聲。
          “那你就去唄?!?br />      “要不我能去哪兒?”張老歪硬撅撅地撂下這句話,轉(zhuǎn)身就去追跑散的羊去了,“你腳下瓷實,刨吧,我的腳底下可就空嘍……”
          風里隱隱傳來張老歪的話,瞬間就被陽光炙烤得沒了蹤影。
          爹沒說話,低下頭,看著腳下褐色的土地,又把鎬頭高高地掄起。
          爹和鎬頭已經(jīng)渾然一體,山野間回響著鎬頭撞擊大地的悶響。爹的身影緊緊貼服著大地,渾然一體,像大地上移動的圖騰。
          娘扛著鎬頭出現(xiàn)在彎彎曲曲的土路上,我久久地站著,看了一眼娘,又看了看爹的背影。
          腳下的土地被太陽炙烤得滾燙,那股熱氣源源不斷地傳入我的四肢百骸,讓我的心也變得通透起來。
          我走過去,把鎬頭從爹的手里拿過來,也像爹一樣,將鎬頭高高地掄起。
    (1)下列對小說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的理解,正確的一項是
     

    A.爹跟娘吵架后,娘在家看似忙碌的行為、魂不守舍的神情和扒著后門一遍遍張望的動作里,包含著對爹的怨恨,更有擔心和牽掛。
    B.我頂著火辣辣的太陽喊爹吃飯的情節(jié),寫出了我內(nèi)心的不情愿,為最后寫“我的心也變得通透起來”這一發(fā)展轉(zhuǎn)變做了鋪墊。
    C.在爹的心里,“地是通人性的”人哪,是地養(yǎng)著呢”,這包含了爹對土地的信任和依戀,也體現(xiàn)了爹特立獨行的性格。
    D.小說使用了兩次“渾然一體”,將爹、鎬頭和大地三者緊緊地結(jié)合在一起,生動貼切地寫出爹在山溝勞作的場景,意蘊深刻。
    (2)下列對小說藝術(shù)特色的分析鑒賞,不正確的一項是
     

    A.小說中多處描寫天氣的炎熱,不僅推動了故事情節(jié)的發(fā)展,也烘托了爹的形象,同時還暗示了農(nóng)耕環(huán)境正在逐漸惡化。
    B.小說語言形象生動又不失質(zhì)樸,如“叨咕”“拐帶”“嘟囔”等口語化詞匯,既符合人物的心理特點,又展示出濃郁的生活氣息。
    C.小說寫張老歪與爹的對話,表現(xiàn)了二人對土地都飽含深情,但認識不同,襯托出爹對人與土地關(guān)系的認識更加深刻,深化了小說主題。
    D.小說以“我”的視角來敘述故事,拉近與讀者的距離,顯得真實親切,同時便于表現(xiàn)“我”對爹刨地的看法的轉(zhuǎn)變。
    (3)小說中多次寫到“掄鎬頭”這一細節(jié),有什么作用?
    (4)小說題目“滾燙的土地”意蘊豐富,請簡要分析。
    發(fā)布:2024/9/21 7:0:8組卷:10引用:6難度:0.5
  • 3.閱讀下面的文字,完成下面小題。
    倆老頭兒的醉夢時光原上秋       過了大堤,下坡,就是黃河灘了。
          倆老頭兒在那里生,在那里長,那里的每一座房屋,每一棵樹,甚至路邊的每棵荒草,他們都熟悉。
          這條路,他們瞎摸也不會走錯。沿著這條蜿蜒的土路下坡,走不多遠,就是他們的村子一泥灣。
          老陳問,今天到你家喝,還是到我家喝?
          老薛說,到我家吧,去你家要從前街繞到后街,還要繞過一個大水坑,曲里拐彎的,太遠。
          老陳說,我家隔壁有一個小賣部,能湊個下酒菜。
          老薛說,不用,我這里有你弟妹炸的花生米,夠了。說著他把一包花生米拿出來,舉了舉。
          他們來到老薛家。老薛家好找,在大路邊上,門前有三棵大槐樹。院子中間擺著一張石桌,圍著石桌,是四個石墩。(甲)那是他們原先經(jīng)常喝酒的地方。他們很熟練地把花生米和酒擺上,一人倒一杯,互不相讓。誰喝完,自己倒。他們就著油炸花生米,倒是喝出吃大席的感受。不大一會兒,一瓶酒見底,倆人暈乎起來。
          老薛說,老陳啊,我咋覺得像在做夢呢?
          老陳說,你回家,讓弟妹掐掐你,掐醒了,那就是夢;掐著感覺疼,那就不是做夢。
          老薛說,在生產(chǎn)隊的時候,你當隊長,天天領(lǐng)著大伙兒挖河,不到年根兒,泥腿不拔出來洗。
          老陳說,那,也沒吃上個啥好東西。
          老薛說,后來呢,包產(chǎn)到戶了,雖說餓不著肚子了,但一年忙到頭,還是沒富裕。
          老陳說,(乙)黃河灘里,你想咋樣?老薛站起身,晃了一下才站穩(wěn)。他回望剛才坐過的地方,微微一驚:根本沒有所謂的石桌,也不存在四個石墩。三棵大槐樹的地方,變成了三個很大的土坑。
          老陳也站立起來,屁股上全是灰土。他們剛才是席地而坐。幾顆花生米在一個白色塑料袋里,像羊糞一樣滾著。(丙)空酒瓶歪在邊上,瓶口正在滴著剩下的酒,在泥土上涸出一枚銅錢。(?。┱玖⑵饋淼睦详惡屠涎Ω杏X奇好,他們對視,繼而大笑,開始互相捶打。陽光散亂一地,這是一個整村搬遷后的廢墟。那些殘磚碎瓦告訴你,這里曾是被煙火氣浸潤過的地方。老人們靠著幾十年的記憶,一回回,總能輕車熟路找到這里,找到自己曾經(jīng)的家。
          老陳和老薛結(jié)伴兒回來好幾次了。
          他們笑著打著,打著笑著。老薛突然哭起來:老陳,咱們的家,沒了。
          停住手的老陳扶著老薛說,廢話,不是沒了,是搬走了。
          老薛說,我每次上那樓時,總感覺沒邁進這院子腳下踏實。
          老陳說,你思想跟不上形勢。當初政府動員搬家,我第一個響應,你呢?
          老薛說,我不是也搬了?
          老陳說,你還不是怕留在黃河灘里,沒人和你做伴兒,怕狼吃了你?泥灣最后一個搬家,你說你,是不是落后分子?
          老薛說,我哪能和你比,老干部,優(yōu)秀黨員。說真的,當看到你們戴著大紅花,站在主席臺上領(lǐng)獎時,真讓人眼紅。我得跟你學學,到時候也戴個大紅花啥的。
          老陳說,一定能。說罷,大笑一陣,突然停住。他提議,去他家看看。
          去老陳家,遇到麻煩。他們記得,從老薛家出來,順著一條大路朝西,見一個大石頭再朝北走。大石頭去哪了?沒有了大石頭,就沒了走路的參照。轉(zhuǎn)了半天,大水坑不見了,老陳說的小賣部也沒了影,記憶中的街道和現(xiàn)在咋也無法印合。
          老陳就說,不找了,回吧。
          老薛附和著說,不找了,回吧。
          回來的步履有些沉重,他們一直推著車走,誰都不說話。上了黃河大堤,往北望,一片繁華。那是黃陵新區(qū)。黃河灘里的人,都沐浴在新生活里……老陳打破沉默,問老薛,現(xiàn)在,讓你搬回來住,你愿意不愿意?老薛思考一會兒說,這個,孩兒們肯定不愿意。老陳說,沒讓你說孩子們,就說你自己。老薛突然笑了,是大笑。老陳也笑,笑過,用手抹一把臉,濕了一片。他們又出發(fā)了。前面的路燈一下子亮起來,寬敞的大路一直延伸到一片高樓里。那里,是他們的新家。
    (1)下列對文本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和藝術(shù)特色的分析鑒賞,不正確的一項是
     

    A.小說雖然只描寫了兩個老人的一次喝酒,卻折射出了黃河灘上農(nóng)民半個世紀的生活經(jīng)歷,很有以小見大之妙。
    B.小說主要運用語言描寫展開情節(jié)并刻畫人物,而細膩的場面描寫為人物的活動提供了具體環(huán)境,帶給讀者身臨其境之感。
    C.小說開篇寫兩個老人相約回家喝酒,篇幅過半,才讓讀者知曉是回老家的廢墟上喝酒,懸念的設(shè)置使小說更耐人尋味。
    D.清醒時兩個老人心照不宣,喝到微醉時吐露心聲,將因生活的巨變帶來的無比欣喜之情表露無遺,小說的構(gòu)思既自然又巧妙。
    (2)下列對文中畫橫線句子的分析與鑒賞,不正確的一項是
     

    A.甲句中的“原先”兩字用得好,暗示現(xiàn)在的生活已經(jīng)改變了,與后文的“找到自己曾經(jīng)的家”形成照應。
    B.乙句寫出了一代代農(nóng)民在黃河灘里討生活的艱辛和局限,交代了村莊整體搬遷這一偉大舉措的原因。
    C.丙句是精彩的細節(jié)描寫,再現(xiàn)了酒后的場景,讓人聯(lián)想到廢墟上的滿地塵埃和倆老人的開懷暢飲。
    D.丁句寫出了兩個老人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喜悅:有老伙計和酒陪伴,有老家想回就回,生活還有什么不如意呢?
    (3)老陳的家為什么找不到呢?請你結(jié)合小說內(nèi)容簡析作者這樣設(shè)計情節(jié)的深意。
    (4)請細讀小說畫波浪線處內(nèi)容,從中梳理出人物內(nèi)心包含的情感。
    發(fā)布:2024/9/21 8:0:8組卷:3引用:4難度:0.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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